生活在他乡老奶奶的服装秀八吨（美国）虽然许多才来到美国不久的中国老人们每天都早出晚归，由小巴士接送着去老人活动中心，但是老人活动中心是个什么样儿，我是一点也不清楚。可是看着将近80岁的母亲自从一年多前加入了那里的活动之后，生活过得越来越起劲，身上的病痛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不再时不时地要我带她去医院看病，由这事想来，老人活动中心必然是一个有趣的地方。

　　我家姐妹众多，大家相聚时总爱揶揄母亲说，她每天早晨花了太多的时间装扮，把自己弄得那么干净整齐，又不是中学生去学校上学，还指望着哪个男孩子对她多看上两眼。母亲被我们如此的逗弄每回都是笑得花枝招展。

　　前些日子，母亲每天从活动中心回来之后，就钻进自己的屋里去整理衣橱，这些年来她总是只买新衣服，不肯丢掉旧衣服，我们早就劝过她老人家，衣橱里的衣服太多，该丢掉些了，她却总是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这会儿我们见老奶奶整理起了衣橱，大家都以为她终于想通了。好几天我们都看见她一会儿换一样洋服出来转转，一会儿换一身旗袍出来走走。大伙都以为老奶奶还是舍不得丢弃那些衣服，正在取舍之间犹豫不决呢！

　　一天晚餐时，老人家终于亮出了底牌，她说：“明天谁有空陪我出去买一双黑鞋吧！下个礼拜我们老人活动中心有个服装表演，我想穿一双带跟儿的鞋，走起台步来会好看一些。”霎时我们都了眼，老奶奶居然不声不响地就要出去走秀了。

　　陪老奶奶买鞋是件苦差事，她那双解放脚5岁时被包过短短的一段时间，由于当年裹脚布的伤害，如今总是没法长得四平八稳，脚掌倒是平整的，只是脚趾向内弯了进去，因此脚总是小了点儿。在带跟流行的女鞋里要找到一双适合她的尺寸实在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对于这一双解放脚，母亲倒是并不在意，只要不穿凉鞋，脚总是能稳稳地藏在鞋子里，没人能够知道的。

　　母亲这一生*大的遗憾该算是当年的失学了。70年前在中国北方保守的小乡村，她都己经由父亲送去了镇里的学堂，可是思想古旧的老爷爷却扛着个水烟袋把她从学堂里给拉了回来，说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女孩子将来会找不到好婆家。如今母亲还常念叨着头顶上那个鼓起来的包包就是当年让爷爷在学堂里用烟袋锅子给敲出来的。

　　母亲在这一生目不识丁中走了过来，自有她的许多苦楚，好在她是一个乐观的人，更难得的是她老人家到了晚年又身在异国还能走出这一生的潇洒来。服装表演的那天，由于大家都要工作，也没有人替她捧场，一早我们就见着老太太提了一只皮箱上小巴士出了家门。

　　晚餐时大家逗着老太太要她说服装表演的经过，没想到她老人家居然得了第三名。她得意地告诉我们：“我也不知道该要怎么表演，就是跟着电视里看过的学样儿么，头抬得高高的看前面，两只脚走一条直线，走着走着我就把那个白披肩给拉下来往右边肩膀上一甩……”说到这里我们一家都在饭桌上哄笑了起来，谁也没有想到老奶奶还真有一着，在没有指导老师、没有化妆师的情况下她居然站上了名人榜。

　　服装表演之后我们常常爱问老奶奶“红了的滋味是什么”，老奶奶却从来没有时间去品尝那种滋味，也没空好好地回答我们的问题。那天我又问她时，她却说“别烦我，今天回来得早点，让我先睡会儿觉。”原来老人活动中心又有了新花样，母亲这会儿正忙着学跳舞呢老人活动中心看来还真是个能让老年人开心、能让年轻人放心的地方呢！

　　插图王琨杰编辑张晓雷西城固人，生于台湾，1979年移民美国，任职于一家台资公司。业余爱好文学，作品常以‘’八吨“笔名发表于美洲《世界日报》等报刊。